熱潮身體探索工作坊《Fix》的文宣上寫得很清楚,這是關於情緒的一場肢體表演。但在觀看表演之後,文宣上的文字化作影像印刻在我腦海裡,然後反覆咀嚼了這些文字:
因為有愛所以悲傷,沒有愛大概也就不會悲傷了吧。在首段中五位舞者並排躺著,彼此的動作互相牽連,不知道該說是機械化的被限制住了身體還是有機地鑲嵌在一起;接著有人站立、或著被他人承接著,個體之間的關聯密切卻也相似。
面對重重疊疊為愛所做的擴張和收縮,
已經油盡燈枯、疲憊不堪了。
我不怕擁抱著死亡,愛,夾帶著死亡。
彷彿身為人類就該接受文明所帶來的一切種種,
為了共鳴,爆烈地收縮和擴張著。
我還耕耘著被你遺忘的花園,你還在當我的陽光。
撐著,你就快來了。
這是一次關於身體的深度共鳴實驗;一場關於愛的獨特內在道白。
每個身體都有他/她最原始、深邃、內在的生活韻律和節奏,當其試著和其他身體共鳴時,擴張和收縮的過程爆烈而憂傷。當身體感覺安全不再孤獨,但同時卻可能也失去了原有的獨特韻律?
次段是一位舞者的獨舞。音樂、燈光配合著舞者抽搐的肢體末梢、觸電的質地,從末梢,到整體,像是整個人陷入了極大的黑暗內在無法自拔。舞者抽蓄的畫面、神經質的配樂,我在這樣的氛圍裡感到焦躁不安,似乎也被帶入舞者的身體情緒中,跟著緊繃了肌肉。
然後不只她一個人了,安慰者的靠近卻被拒斥了,一再的拒斥。從內心發出的電擊和痛苦並沒有停止,卻是將這樣的情緒傳染給試圖給予安慰的對方,分不清楚身上是染上了對方的血還是留出了自己的血。不一樣的質地,卻是同樣的悲傷痛苦。靠近、拒斥、傳染痛苦,舞台上的人與人試圖建立關係,又分離成一個個困在自己世界裡的悲傷個人。我注意到了,那個承受電擊般痛苦的舞者最後在地板上被抱著了、安靜下來了,終於,最終還是有人能夠撫平她的憂傷與痛苦。真好。
事實上舞作中的焦躁與憂鬱並沒有在這裡停止,接下來浴缸中載浮載沉的段落、土壤的段落,每個個人仍然在與自己的情緒搏鬥,或自溺或在身體裡上演戰爭。而這些情緒,填滿了我對這支舞作的印象。
仔細想一下,似乎很難得看這種"劇場型態"的舞作。雖然這是一隻很成功的舞,它成功地勾起了我的情緒,讓我隨之起伏,但我並不這麼喜歡如此抽象而不開心的表演,期待在觀賞時給自己新奇、有趣的感受,而不是這般緊張與低落。
表演後留下來聽了編舞者蔚庭與舞者、編曲家與觀眾的座談,有人問到編舞者的創作動機,她說靈感來自身邊憂鬱症的朋友(聽到這裡我稍微的竊喜了一下,因為我居然"看懂了"舞)但又有觀眾持續問到某些編排代表的意義時,我又覺得,觀看表演藝術似乎不需要追根究柢的去了解創作者的動機與動作的意涵,因為觀眾的詮釋就可以是意義的一部分了,舞者的一舉一動、編排的架構,和觀者的內在有了共鳴,這樣,舞就有意義了。